最近几天,在安徽省潜山市梅城镇河湾村,种植户胡海结的100多亩栝楼进入了采摘期,这是在何教授指导下,今年刚试种的早熟品种。
安徽省潜山市栝楼种植户 胡海结:本想这个时间栝楼成熟了,想请何教授来品尝一下这个瓜子的味道,但是感到非常遗憾,现在他走了,本来现在是非常高兴的时候,但是高兴不起来。
老胡种栝楼有十多年了,头几年栝楼的品种更新、病害防治等问题没少让他头疼,2015年正焦头烂额的他,在自家地里遇上了一个不请自来的人。
安徽省潜山市栝楼种植户 胡海结:他穿得非常朴素,我还以为是我们蒌栝楼友,到我们地里来看一看来学习技术呢!哪想到他还是个高人。我当时感到很惊喜,像这样的大教授有几个能到你们庄稼地里来给你亲身亲为地做技术指导,那你想都不敢想的。
潜山市地处大别山区,那里曾是我国最贫困地区之一。早在1984年,何家庆带着攒下的8000块钱,用了225天时间走遍了大别山地区的3省19县,步行12684公里,采集植物标本近万份,成为了全面考察大别山的第一人。正是这一次,他发现了既可以药用,又可以食用的栝楼,或许能帮助山区百姓脱贫致富。
何家庆女儿 何禾:2000年到2014年左右,这十几年期间他围绕这个栝楼做了很多的研究工作,这些知识储备到2016年的时候,他觉得可以带着这些知识,再一次走到山区,为这些农民提供相关的一些技术支持和服务。
2016年4月,67岁的何家庆走遍了全国17个省区,291个乡镇,48000多公里,搜集全国各地栝楼的分布和栽培等情况,出版了《中国栝楼》,还获得了有关栝楼的6项发明专利,而所有技术他都无偿教给了种植户,除了免费培训,还挨家挨户上门指导。
栝楼种植户 王传文:有时候跑到中午我们都感觉受不了,我讲何老师去吃饭去吧,他说,等一会。
在大伙儿印象中,这个身材瘦小的小老头,像是有着用不完的精力。谁也没想到,他会突然晕倒在扶贫调研的途中,随后被查出癌症晚期。而即使在医院最后的日子里,他依然在努力把自己的调研成果记录下来。
何家庆妻子 胡建群:18号去世前一天,早晨又在那里把电脑打开,在那写文章。然后到了晚上他最后一句话还是在挂念着栝楼的事情,他说不知道今年栝楼情况怎么样,能不能卖出一个好的价钱。
孤身深入大西南 传授种植技术
一身布衣,一心扶贫,无偿指导,这些词似乎都和一个大学教授关联不上。但事实上,在何家庆教授的一生中,除了课堂上的教学,剩余的时间几乎都在为贫困地区的百姓奔走忙碌。栝楼也并不是他研究推广的第一种能帮助山区百姓脱贫致富的经济作物。早在1998年,他就孤身一人深入了我国大西南山区,向那里的农民传授自己的魔芋种植技术。
何家庆在给女儿的信中写到:何禾吾儿,当你读到这封信时,我已经离开家了,带了一只不太听得见清晰的耳朵和病痛离开了你和妈妈,此次之行,我思索良久,准备十余年,中国西部的贫困情况比东部、大别山区更糟糕,我知道此行意味着什么,倘若不幸,这封信就算是我对你的最后交代。
1998年2月的一个清晨,给妻子和女儿留下这封信后,没有教学任务的何家庆,揣着10多年的全部积蓄27000多块钱,独自离开了家。
早在90年代初,何家庆就发现,产量高、技术易学的魔芋可以为山区带来经济效益,他写出了国内第一部系统研究魔芋的书。
但他发现,有着我国三分之二贫困县的西南山区是魔芋生产集中区,由于种植方式落后收成很低,他想把种植技术送进大山里。但西南山区道路崎岖,条件恶劣,还常有毒蛇、野兽出没,独自在山间行走意味着随时会面临危险。可越是偏僻的地方他越要去,每到一处,除了给大伙儿解决各种种植难题,还主动给他们集中讲课。
也许是山区的百姓太需要了解这样的技术知识了,他们总是听到很晚都不愿意离开,何家庆经常从白天讲到深夜,最长的一次连续十几个小时没有休息。
这三本日记里,记录了何家庆在西南山区的工作内容,也记录下了他的种种遭遇。在贵州山区,因为遭遇山洪暴发,乘坐的中巴车被洪水困住,他从车窗爬出才逃过一劫。一路上他遭遇车祸17次,黑夜摸山路,多次摔坏腿,还掉下过悬崖。在雷公山自然保护区,因为赶山路睡在山洞里,腿被毒蛇咬伤,20多天无法行走,靠采集中草药才救了自己。
1998年12月28日,带着伤病的何家庆回到了合肥,此时的他体重只剩下40公斤。也许是担心自己的模样吓人,他一直在车站等到天黑才回家。
何家庆女儿 何禾:当天晚上,他回来以后敲门,开门了以后,就看到一个非常黑瘦的身影站在门口,然后头发特别长,胡子特别长,然后戴着一个旧的那个眼镜,我记得那个眼镜好像上面还用竹片把镜片给固定住。然后,就很瘦,然后挑了一担标本。
305天里,何家庆跑遍了8个省区426个村寨,3万多公里路途中靠双腿走了8000多公里,沿途为20000万多名芋农进行了262次技术培训。
抠门又大方的“倔老头”
数十年总穿着一身粗布衣,却四处自费考察调研,一个大学教授,要获取知识可以去图书馆实验室,他却要去野外一个一个地寻找。要传授知识,可以教书、写书,他却要去偏远山村义务指导。他为什么要这么“折腾”自己呢?
何教授的家住在安徽大学教师宿舍楼里,这个60多平的老房子里,家具只有简单的几件,都是三四十年前购置的,何教授留下的物品大多是书籍、笔记,衣物只有简单的几件,几乎都是补丁摞着补丁。
在卧室的门背后,挂着两件崭新的衣服,这是十几年前妻子给他买的,但他却一次也没有穿过。
何家庆妻子 胡建群:这个衣服可能是一百多块,因为我想他在外面当老师,穿得要稍微好一点吧,他不但把我讲了一下,还说他不能穿,说太奢侈了。
这个对自己极其抠门的倔老头却又十分大方,他把工资、稿费、奖金全部攒了下来,花在了一次次的自费调研和考察中。2001年、2009年,他还向春蕾计划捐赠了20万元,资助贫困女童读书,这曾让家人和同事很不能理解。
在妻子的记忆中,几乎每一个节假日,何教授都不在家,更没有带女儿出门玩过一次,他们彼此的联系更多的是靠信件、纸条和后来的电话。
何家庆妻子 胡建群:我就觉得他一天到晚在外面干事,也不管家里,总得多关心关心家,多关心关心女儿,他说言传不如身教,想想他做的事情,都是为这些百姓做得好事,心里面也就打消这个念头。
1949年,何家庆出生在安徽省安庆市一个贫困家庭,在国家的资助和老师同学们的接济中,他从小学读到了大学。1975年,他进入安徽大学生物系任教时,父亲给他送来了一个账本,上面详细记录了从1954年到1974年间他得到的每一次帮助。
何家庆妻子 胡建群:用香烟纸大概是4张那个纸,上面写的,说你读的共产党的书,拿的共产党的钱,要为人民服务,所以他在这种精神感染下,从那时候开始,就是立志要,一定要为人民服务。
何家庆学生 王强:他对两个群体是绝对负责任的,一个是学生,一个是百姓。跟你讲个最简单的标准,从他实验室里走出去的孩子,毕业的时候都是哭着走的,舍不得,让我们平时多联系,平时要注意身体,有困难要说出来,大家一起去解决,不要自己一个人。他知道一个人要面对的困难其实是很大的,他心里装的始终是别人。
这是何教授去世前留下的最后一段视频(画面),也是他给贫困山区留下的最后一份礼物。
何家庆生前说:尽管我很累,但是我精神上是愉快的,希望我所做的这个事情,能够引发更多的人来关心咱们国家的经济发展,有更多的人关心贫困山区的经济发展 。(央视记者 彭德全 李姜楠 任譞 刘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