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为盖钧镒
今年82岁的盖钧镒还时常卷起裤腿下到田间地头。身为中国工程院院士、大豆遗传育种学家,他更是将一个甲子的岁月献给了我国的大豆事业,为的就是“让老百姓吃着中国豆子打出的豆浆、磨出的豆腐”。
搜集、整理大豆种质资源1.5万余份,创新大豆群体和特异种质两万余份,主持参与研究了30多个大豆新品种,在长江中下游推广种植5000多万亩实现产业化……盖钧镒为世界大豆研究作出了突出贡献,真正无愧于第十届世界大豆研究大会授予的“终身成就奖”殊荣。
“一想到国产大豆,我感到的就是压力”
自1995年开始,作为大豆原产国,我国种植面积和单产远低于世界发达国家,已从大豆净出口国沦为世界大豆最大进口国。“2017年,我国大豆净进口量更是高达9542万吨,是国内产量的近6倍。”我国大豆产业的尴尬境地无时无刻不揪着这位“大豆院士”的心,“中国人的饭碗要牢牢端在自己手中,大豆培育这个工作必须持之以恒做下去。”
盖钧镒的底气首先源于对我国大豆种质资源的充分了解。
42岁那年,他获得了去美国艾奥瓦州立大学农学院进修的机会。进修期间,他了解到美国上世纪50年代大豆生产因胞囊线虫病几乎遇到灭顶之灾,是我国北京小黑豆的抗病基因挽救了其大豆生产的命运。盖钧镒深刻认识到,野生大豆是我国宝贵的财富,丰富的大豆遗传资源亟待人们保护和研究。“作为中国大豆科研工作者,担起这份责任我们义不容辞。”
2016年,原农业部发布《关于促进大豆生产发展的指导意见》,明确提出“绝不能轻言放弃大豆”的口号,力争到2020年种植面积扩大到1.4亿亩,平均亩产达到135公斤。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这位耄耋老人高兴得像个孩子:“这说明大豆在我国粮食安全中的地位已经悄然发生了转变。借助农业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契机,我们一定会把握重大战略发展机遇,重塑国产大豆产业新优势。”
“大豆的市场走势如何,未来的增产潜能多大等,都直接牵系着广大豆农的‘中枢神经’。我们要把大豆列入粮食安全体系,把对大豆的认识提高到一个新的高度上来。”谈及此,盖钧镒感到任重而道远,“农业机械化是大豆产业可持续发展的各项新技术得以实现的载体和手段,要向深度和广度拓展,由主要生产环节向全过程发展。建立以深耕深松和免耕相结合的现代耕作制度,同时针对大豆油脂加工技术,重点研究开发提高资源利用率的油料预处理工艺和设备。”
从育种栽培到土肥植保,再到农机农经,为农业生产提供从土地到餐桌的全产业链科技支持,盖钧镒不辞辛苦。在接受记者采访的前一天,他才结束了黑龙江省黑河市所有6个示范县的实地考察工作。
“一直在苦苦奋‘豆’,这一仗并不容易”
“只要中国的老百姓吃着国产豆子打出的豆浆、磨出的豆腐,我的坚持就有意义。”盖钧镒至今还保持着每天早上喝一杯豆浆的习惯。
“需求到了9000多万吨,自己只产1000多万吨怎么行?你自己不够,就得靠别人。出口国抬高价格来控制你,你的筹码给别人掌握了,你就要受制于人。所以,我们一直在苦苦奋‘豆’啊!”盖钧镒介绍,按有效加工能力计算,外资已经控制了我国大部分大豆加工业,我国大型油脂加工企业多为外资企业,且多分布在从辽宁大连到广西北海数千公里的沿海港口。尽管进口大豆质量参差不齐,但其价格低廉、出油率高,市场竞争力非常强,致使我国大豆主产区东北豆农面临着破产、改行的威胁。
这一仗并不容易。时刻把农民利益放在心头的盖钧镒,为了振兴我国大豆产业,60多年来从未放松过一天。大豆产业最重要的是基础研究,为了获得第一手科研资料,盖钧镒带领其科研团队长期扎根在基层,搜集整理了大豆种质资源1.5万余份,建成世界第三大大豆种质资源库,绘制了中国大豆育成品种系谱图,提出了中国大豆品种熟期组划分方法和品种生态区划,发现了栽培大豆起源南方野生群体的分子遗传学论据。有人说:“盖院士扎在农民堆里,绝对难以分辨。”的确,流淌在他血液里的那份对土地的深情、对农业的忠诚、对农民的体恤,让他甘愿辛勤付出,不求任何回报。
让18亿亩耕地和60亿亩草原都有良种保障,是育种家的奋斗目标。这些年,盖钧镒创建国家大豆改良中心,主持国家大豆育种攻关,主持或参与育成大豆新品种30余个,并在长江中下游及黄淮地区推广种植5000多万亩。其中,育成的南农1138-2和南农493-1是我国南方地区遗传贡献最大的亲本材料。
“中国的农业必须要有自给自足的能力。”这是盖钧镒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要建立前瞻性计划,像水稻、玉米一样,围绕各类作物全面杂种化开展全国攻关,形成中国的种业特长。”目前,国内大豆的亩均产量在120公斤左右,而美国、巴西大豆可以达到每亩200公斤,国内大豆产业受到国外转基因大豆的极大冲击已经是不争的事实。在盖钧镒看来,如果我国在大豆上做到了杂种化,大豆产业的国际竞争力也会随之而来。
“新时代种业发展,需要大量科技人才”
“中国用7%的耕地养活了世界22%的人口,培育出高产、优质又安全的农作物,关系着国家和人民的生存和安全,还要靠年轻一代勇当先锋。”82岁的盖钧镒院士至今还带着25个研究生,“种业人才对行业发展至关重要。”
2011年,国务院发布《国务院关于加快推进现代农作物种业发展的意见》,加强农作物种业人才培养被正式提上日程。文件一经发布,盖钧镒牢牢把握“加强高等院校农作物种业相关学科、重点实验室、工程研究中心以及实习基地建设,建立教学、科研与实践相结合的有效机制,提升农作物种业人才培养质量”等文件精神,立即召集全国10多个有农学专业的院校,研讨如何创建能够满足种业育繁推一体化全产业链发展机制的种业科学学科。最终,南京农业大学农学院的种业科学系于2011年建系,至今培养了全日制本科、硕士、博士等种业科学专业的各类复合型人才和专门人才1000余人。
“看看我国种业的科研情况,80%的科技人员主要集中在科研单位,而80%的种子企业缺乏自主创新能力。”鉴于此,2011年夏天,盖钧镒便带着南京农业大学农学院张红生和刘康两位教授直奔农业部,提出“充分利用高等院校教学资源,加大农作物种业人才继续教育和培训力度,为我国农作物种业发展提供人才和科技支撑”的建议。
于是,从2014年开始的每个农闲时节,在农业部种子管理局的支持下,主要面向全国种子企业开展的种业科技专题性短期培训班开课了。“这种集中式授课的方式,让我们有机会与国内最权威的专家学者学习交流,不仅加快了先进技术和经验的推广,还促进了产学研良性互动。”至今,4年5期培训班显然令种子企业科技人员受益匪浅。
同时,盖钧镒创建的国家大豆改良中心成为我国大豆遗传改良理论和技术研究的重要平台,成为我国大豆研究领域培养高级人才的重要基地。他始终倡导高层次人才培养必须将学科前沿与基础知识相融合,将科学研究与课堂教学相结合,坚持为作物遗传育种学科开设主干课程,为大豆研究领域培养了一批又一批杰出的农业科技人才。
今天的盖钧镒学有所成,他是中国大豆科技界唯一的院士;今天的盖钧镒桃李满天下,他培养的学生许多都是高层次的领军人才;然而,今天的盖钧镒并不满足,他说:“要发展大豆科技,重振大豆产业旗鼓。”有这样一批执着信念的大豆育种家,我们有理由相信,总有一天国产大豆定能装满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