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协春授托代管的名贵花木全挂上了特有的标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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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温州瓯海区在全国率先推行了“农民资产授托代管融资”模式,农户用自有的动产、不动产及其他经济权益,经由专门机构评估和托管,便能获得银行授信和贷款。这种变财产抵押为托管授信的融资模式,极大拓展了农民的产权价值,激活了农村巨量的沉睡资产,目前该项改革已为瓯海农民贷款融资超过21亿元。
本报记者 朱海洋 文/图
国家对普惠金融高度重视,银行也都在身体力行,然而上头热、下头盼,可到了农村,贷款难依然如故。在“非抵押登记不贷、非担保不放”的传统模式主导下,最后,普惠金融都成了“精英贷”。
是农民没有贷款需求,还是他们缺乏资产?显然都不是,农民手中有房有车,还有各种权证等,只不过,这些沉睡的资产,在许多银行的柜台前,并无多少价值。
早在2012年,浙江温州就获批创立全国金融综合改革试验区。近日,记者在该市瓯海区采访发现,当地农商银行推出一项名为“农民资产授托代管融资”的业务,凡是农民认为有价值的,银行认为风险可控的资产,均可拿来贷款。试点一年多来,该行已放贷6468户,金额超过21亿元。
农村金融这只不被看好的“丑小鸭”,是如何在瓯海的模式创新中变身“白天鹅”的?记者进行了深度调查。
瞄准“饥饿”的第三种群体
在瓯海农商银行董事长潘志坚看来,当前农村金融需求呈现出一饱一饿的“442阵营”:首先,20%要么是不需要贷款,要么是不适合放贷的;其次的40%,则往往手握能登记的财产,以及可以找到合适的担保对象,这部分人属优质客户,所有银行都在你争我夺,某种程度上,给外界造成了农村金融服务充分的错觉;而剩下的40%农民,则对资金需求处于“饥饿”状况,致富门路与思想非常封闭。
“对第三种群体,这些年,很少有银行从机制上进行突破,即使偶尔简单搞几笔信用贷款,也凤毛麟角,甚至出现了任务式的‘伪信用’。如何破局?光靠政府出台政策、建立风险金,又或让保险参与其中,都解决不了根上问题。”潘志坚直言,要治本,关键还得从银行内部的改革入手。
谁来扛起这面大旗?潘志坚认为,农商银行由农信社改制而来,对三农知根知底,理应冲在前头;另一方面,这也是“小不点”银行的差异化优势,是实现转型的不二选择。
解决了认知层面的问题,关键就看如何满足这40%群体的金融需求。深入调查后,瓯海农商银行发现,主要障碍在于农民手里掌握的财产缺乏与银行机制嫁接的渠道,导致难以有效盘活,也因此,这块业务从来都是拱手让给了民间典当、担保等高利贷市场。怎样唤醒这些“另类资产”?瓯海萌生了一种在金融词典里都未曾出现的新模式:农民资产授托代管融资。
简单来说,就是以准信用贷款为母体,并与农民不能登记、不用登记、不好登记、不可能登记的财产接轨,从而真正激发普惠市场的潜能。记者发现,在这些资产类别中,除了农房权证、村级股权、农村土地承包权,还有农村的车位,以及失土农民的拆迁安置权、社保养老收益权,甚至还有农业商标、农业装备等,总之,只要农民认为有经济价值,银行认为风险可控的资产,都可用于授托。经过盘点,瓯海整理出35种之多,大概能盘活300多亿的农民资产,惠及全区近一半农户。
一种信贷模式的突破
潘志坚强调,“代管融资”并非一款简单金融产品,而是一种信贷模式的突破。既然如此,就势必要求其建立一整套健全的组织架构,以及完善的运行机制和风控机制。对此,在正式推出前,瓯海农商银行可谓动足了脑筋。
在组织架构上,除了遍布全区47个网点的客户经理,瓯海农商银行在全区建立了151个联络站,覆盖了所有开办此项业务的行政村,再聘请153名兼职性质的村级协贷员。这样一来,办贷点一下移到了村门口,方便了群众,也解决了信息不对称的问题。
蔡桥密是潘桥支行的客户经理,过去放贷,只需坐在办公室里,等待客户上门即可,现在她联系横屿头和陈庄两个村,一周至少有两天在村里。“一年时间里,我手上客户新增了100多户,有时候雪中送炭,让我觉得特别有价值。”当然,单子多了,蔡桥密的业绩也好了,自然有了积极性。
过去农民贷款,手续繁琐,5万元贷款,跟5000万元贷款的手续相差无几,光手印就得按20多个。如何让农民最多跑一次?瓯海想到了“准贷证”的办法。简单说,就是采取“整村推进”制,不管有无需求,事先上门开展财产评估,对符合贷款条件的农户,直接现场颁发“准贷证”,农户拿着这张证,三年有效期内,可随到随贷。
为了评估和托管资产,瓯海农商银行引入第三方评估机制。资产登记完成后,所有权证类文本由农商银行代管,授托代管动产类由第三方评估公司代管,其它需要人工培育饲养的家禽、农作物等,以及授托代管的不动产则由村集体经济组织负责。一般来说,贷款期限最多可达三年,利率较市场能优惠不少。
作为金融产品的重中之重,风险管控自然最受关注。瓯海农商行改变过去“吊在法院一根绳上”的做法,转而将风险防控分散到几大环节:首先,与村一级签订合作协议,利用村规民约,形成熟人社会圈的约束力;其次,联动房管、工商、林业等相关部门办理资产登记手续,以免权属过户或重复担保等;最后若再出现不良贷款,则启动法律绿色通道。
在潘志坚看来,对小额贷款不用“大炮对蚊子”,上纲上线对付的成本反而更大,把所有贷款人都当打官司对象,实际上也不符合普惠精神。他坦言:“97%守信户是不能用商业标准来评判的,特别是对小银行来说,不能光为了3%的风险,就将这部分服务对象简单拒之门外。”
一个村能贷出近2500万元
一个村,通过“代管融资”,可以贷出多少钱?截至记者采访当天,地处茶山街道的睦州垟村给出的答案是2481.3万元。徐存泳是村主任,又兼职担任协贷员,对此他深有感触道:“不光方便了老百姓,还切实解了不少燃眉之急。”
睦州垟毗邻温州大学城,村里光小微企业就有30多家,老百姓投资热情很高,再加上这几年的“大拆大整”,资金需求量一直很大。像老汉卢元标的房子拆迁后重新安置重建,建房加上装修,得要几十万,过去还好向亲戚借,可现在大家都在造房子。所幸,拿着拆迁安置权,卢元标获得了农商银行25万元的贷款,现在每个月,他只需缴纳600多块的利息即可。
记者发现,在睦州垟村,授托资产类型最多的就是农民住房权、三产指标权,以及失地农民的社保养老收益权和农民拆迁安置权。
徐协春是温州最大的花木老板,手中最大的资产就是名贵花木,但需要融资时,并不能直接拿来转为抵押品。民间高昂的融资成本,再加上风险性,让他万万不敢触及。
山穷水尽疑无路,正是“代管融资”让他柳暗花明又一村。最终,徐协春凭借116棵名贵花木和一间农房,获得了1000万的贷款。如今在“协春园艺”,授托代管的花木全挂上了特有的标签。
该项目试行一年多来,截至8月8日,瓯海共有6468户农民办理过该贷款,累计金额超过21亿元,帮助当地农民减轻了2.2亿元的利率负担,其中,历史上从来没有贷过款的农户有一半以上。随着知名度的提升,根据测算,未来这一市场规模将达到80亿元。
当然,通过这一探索,也为瓯海农商银行找到了一条适合自身发展的道路。潘志坚说,尽管该项业务量仅占全行总量的10%,但发展势头不容小觑,关键是在如林的银行中,为农商银行创立了“拿手好戏”,真正激活了农村巨量的沉睡资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