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日报记者裘一佼 区委报道组童笑男 通讯员倪鹿华)互联网+农业=?江宇虹说无限。这位曾在IT企业任高管多年的女博士,带着一个由IT达人们组成的团队,把互联网的营销方式、服务方式、管理方式、技术方式一股脑儿塞到农业里来,逐一破解农业不受资本青睐、缺人才缺市场这些传统问题。
也许,他们已经触发了一场涉及农业生产方式和农产品销售的新变革。这就是互联网+农业的真正意义。
海归博士江宇虹有一片梦田。
在那之上,她种下粮食,种下蔬菜,更是撒开互联网,大声招徕:“一起来玩吧!”
田野上的互联,网的是什么?“智慧、创意和人气。”江宇虹的回答毫不含糊。在北京、上海、浙江、河北,她承包下总共7000多亩地,建起“阿卡农庄”,仅在北京,一年农产品销售一个亿。
农业现代化、产出高效、产品安全,这些出现在十八届五中全会、《深化农村改革综合性实施方案》中的高频词汇,在她的梦田上茁壮成长。
博士种田,秘方何在?
“阿卡农庄”的农产品零农药、零化肥、零激素,每一步都可追溯。
云平台管控农事生产
IT业出身的江宇虹喜欢把不懂的东西程序化。她把原来的云平台、云服务拿来监控农事生产流程,保证吃到的食物零农药、零化肥、零激素,让每一步都可追溯。
“每个人心里一亩,一亩田,每个人心里一个,一个梦。用它来种什么,种桃种李种春风,开尽梨花春又来。”江宇虹开着车,行进在余杭径山镇,路边金黄的农田和碧绿的茶园交替出现,她不由得哼起最喜欢的那首《梦田》。
她的其中一片梦田,就在径山的小古城村,江宇虹和同事们要在500多亩的山岙中,做一个关于都市农业的试验。
江宇虹是谁?在IT界,那是一位叱咤风云的女子。剑桥大学管理学博士毕业的她,曾是戴尔大中华区的高管,7年前创办了自己的云服务公司,得了个雅号“云端IT女”。
和她一起到小古城的,又是谁?王永杰和孙洪强,曾为世界500强公司搭建服务器平台,做大数据分析,是IT技术“大咖”;宋冉,耶鲁大学环境科学硕士,曾为世界自然基金会在中国实施生态农业项目;苏宇,曾是甲骨文软件公司总监,为跨国公司再造管理流程,也是江宇虹的丈夫。
不过,在小古城村,再耀眼的光环也不如能种出好吃的菜,这5位跨界新农人,之前在北京CBD国贸经历的是一场场智商的较量,这回,他们立志要把小古城村的土地也变成“智能大脑”。
这不,眼下十多个大棚已经建好,菜还没有种下,王永杰和孙洪强已经在棚里布上了“天罗地网”。摄像头、探测器隐身在各个角落,他们还专门写了电脑程序,比如,卷帘机什么时候打开,决定蔬菜的光照时间;风口什么时候打开,决定大棚的温度,还有土壤的湿度,也影响病虫害的发生率。还有育苗、授粉、土壤改良、病虫害防治等,每个环节都有标准控制,而且都可以被远程监控。
“做IT的人相信标准化和流程化。”江宇虹说,4年前,她投身农业时,连韭菜和麦苗都分不清楚,但她就是喜欢把不懂的东西程序化,“我把我原来的云平台、云服务拿来监控农事生产流程,保证吃到的食物零农药、零化肥、零激素,每一步都可追溯。”
农产品追溯体系,如今已经不是一个新鲜事,但3年前,当这还是一个理想中的概念时,江宇虹已经利用自己的IT优势,让每一批从农场里出去的粮食和蔬菜,都挂上二维码。
扫一扫,就知蔬菜水果的成长历程,看似轻松,但要真正实现,从技术上就要闯关。这回,江宇虹的“云”就派上了大用场。在北京亦庄的国际数据中心,在这个亚洲最大的IDC(互联网数据中心)机房,其中有4组两米多高的柜子放满了服务器,专门就是处理从“阿卡农庄”里时时传来的五六十个品种蔬菜粮食的生长数据,在市面上买到的任何一个来自“阿卡农庄”的产品,都能从种下的第一天,一直观察到被采摘的那一刻,何时翻土、捉虫,以及任何时刻棚内的温度、湿度、空气质量,都一目了然。
“我们花了两年多的时间,让农产品真正做到时时追溯,好多人说,这是不是有点矫枉过正了?但我觉得,既然有这样的技术手段,我们就要把它用在农产品生产上,对食品安全的信任就是这样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江宇虹说,“这其实也是一种体验式农业,让大家可以参与其中。”
在她看来,“现在有关互联网农业的新概念太多了,但真正的互联网思维就是用户的参与感。让用户参与到农庄建设之中,感受到农作物的成长,用户自然就愿意为它买单。”
预付费实现供需平衡
作为“阿卡农庄”的会员,只需交纳不到2万元,就能拥有自己专属的小农场,享受每年48次有机蔬菜的配送,3年后,所缴费用还可全额退还。
一帮IT精英做农业,他们想改变些什么?
比尔·盖茨曾在他的网站“盖茨笔记”上特别推出《食物的未来》主题,指出过去100年来,从农场到餐桌的食物供应流程都没有太多改变,所以在这个领域的创新,未来将具有巨大的市场潜力。
食物供应流程,首先要读懂的就是供求关系。传统的农业思维是先种植,再批发,这样的方式产销脱节,风险也不可测。江宇虹觉得自己大有可为,她奉行的是3W(Who, wher, What)顺序,即目标人群是谁?他们在哪儿?他们想要什么?
这些问题,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有了答案。2010年,刚刚怀孕的江宇虹,想让孩子吃上放心的农产品,就和丈夫把家从北京市中心搬到顺义,租了20亩地,开始种菜。在同事们一次次来到这片郊区的菜园,喜滋滋地捧回蔬菜水果时,江宇虹看到了商机,“何不把深受欢迎的田园式体验做成一个项目?”
于是,他们开始扩大种植面积,将大公司作为目标客户,为这些企业提供蔬菜,企业采用预付费的方式,每年选取要种植的蔬菜品种,由江宇虹负责种植和维护,并在蔬菜成熟后采摘并分装好配送到企业。
不过,这种类似CSA(社区支持农业)的做法,还不能突破农业规模化的瓶颈。江宇虹考察了国内不少CSA的项目,虽然采用的都是环保和生态的种植方式,但一大半都只在100多名会员的状态下徘徊;虽然看上去“小而美”,但面临成本居高不下、管理水平跟不上等问题,无法再扩大。
做农业只能是小打小闹?江宇虹很不服气,决定试试互联网的玩法,用市场的办法来解决资金和规模的问题。
“只要交纳不到2万元,就能拥有自己专属的小农场,免费享受每年48次有机蔬菜配送服务,还可以时常到农场来‘旅游’或‘做做农活’,最重要的是,3年之后,交纳的费用可以全额退还。”去年5月,“阿卡农庄”在北京发布了一则众筹通告,没想到竟然有2000多人认筹,最后因为农庄面积有限,首批招募了200名。
“传统农业是重资产配置,我们目前在做的是轻农庄、零投资。”在江宇虹的探索中,众筹的思路,能为规模化扩张找到了一个非常合适的经营模式,农庄采取预付费模式,按需生产,按量定价,解决农产品的浪费问题,也保证了销路,还免受市场价格波动影响。
目前,在北京和上海,“阿卡农庄”已经积累下两万名家庭会员,200多家企业会员,“越来越多的人要参与进来,越来越多的资源要进行整合。我们所做的,其实就是资源的整合。”江宇虹说,“很多IT公司就是这样起家的,我要把这样的方式引入到农业中。”
那么,江宇虹做的到底是IT还是农业?她微微一笑,因为,她很清楚,这就是创新的意义所在,等到许多看似毫不相关的行业边界被打通的那一天,一定会迸发出巨大的市场潜力。
互联网改变乡村面貌
江宇虹的“互联网+农业”,不仅是把一、二、三产业的业态相连,更是把城市与农村社会本身相连。在富阳文村,“阿卡农业”以其独特的互联网思维,展开了一场新的乡村变革。
在江宇虹的经历中,与互联网的一日千里、千变万化相比,农业显得安静祥和、不紧不慢。
“IT代表的是一种变革的精神,IT所做的不是让你种出来东西更多更好,而是让你换一个角度去思考。”江宇虹决定要把“现代农夫”做得再彻底些,把互联网+农业的意义,理解得再透彻些——互联,不光是把一、二、三产的业态相连,更是把城与乡,农村社会本身相连,说到底,就是人的互联。
苏宇和宋冉,为了实践“人的互联”,已经被江宇虹“特派”到富阳洞桥镇文村快有大半年。
他们最近的成果,就是为村里由建筑师王澍设计建造的一组新民居,布置出了一套样板房。在这之前,村民们都不知该如何布置他们的新家,看到苏宇和宋冉把成熟的稻穗插入花瓶,把路边的小野花插在门口,把废弃的水缸用来种花放在天井,村民们突然间就找到了感觉。
400多年历史的文村,变化远不止这些。此前,“阿卡农业”已经和洞桥镇签下协议,为其美丽宜居村庄建设试点的“4+1”区块做整体策划,提供农业种植、儿童教育、生态环境、民宿等配套服务。
首先要改变的,还是“阿卡农庄”最拿手的——种地。宋冉目前照料着文村约400多亩土地,再过段时间,文村的这片土地也将加入“云”,农作物的信息随时可以在移动端看到。
一开始,村民们对这个“海归”年轻小伙总是有些不放心。他用地里剩下的菜叶子经过发酵做堆肥,采取虫吃虫的生物原理来应对虫害,靠多种微生物参与改良土壤的肥力,当村民看到水稻和叶菜蓬勃生长的样子,才慢慢相信不用化肥、不用农药,照样可以把蔬菜粮食种好。
接下来要改变的,就是民宿。由王澍设计的24户农居,村民们更愿意让它们成为有艺术范的民宿,“阿卡”正在邀请来自家具、灯光、工业等不同内容的当代设计师进驻。在苏宇随身携带的电脑里,他还为参与民宿改造的首批5户村民量身定制了民宿方案,从吃到住,事无巨细。村民朱勇看到设计方案后,甚至辞去了在杭州一驾校总教练的工作,带着妻子,返乡做民宿。
今后,这些民宿的查询、预定和付费,都可以在阿卡的民宿互联网平台实现。“这只是互联的一小步,我们要在文村建立一套信任系统,用数据和制度,保证农产品的质量、民宿服务标准,搭建消费者和乡村之间的信任。”苏宇说,“阿卡”要组织村民成立自律小组,通过押金等手段,确保村民销售的土特产不掺杂使假。
种植变革、村民返乡,重建信任,互联网+农业给文村照亮了一条新路。“农业其实就带有互联的属性,一个好的农业生态系统,它涉及到生态链的各个环节,有供应产品的、供应上游服务的,有农民、艺术家、企业家,还有教育、旅游、文化产业等,未来我们能做的事还有很多。”苏宇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