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传志表示,对十八届三中全会有着极大的期待。在提到农民土地确权的问题时,他表示,“土地明确就是人家农民的,这个钱政府就别替人家花了。这个时候,如果再有一个很好的引导,能够让这些资金用到正常的发展中去,还能解决这些人的就业问题。这时候对消费拉动会形成一个正向循环,也是我们所期盼的。”
“不是一般的期待,而是有着极大的期待。”我们与柳传志先生见面时,谈到当时还未召开的十八届三中全会,他如此说。
这并非套话,而是肺腑之言。过去五年,中国宏观环境剧烈变化,从金融危机中的一枝独秀进入低速增长阶段,无论联想集团还是联想控股都经历了一次深刻转型。如今,联想集团成为全球最大的个人电脑供应商,联想控股的整体上市计划也在顺利推进。然而,再往前迈进一步,仍挑战重重,甚至风险更大。
柳传志认为,新一轮改革的推进过程中,如何释放民间投资,如何拉动消费,乃至土地确权都应是关注重点,必须让市场成为主导,而不是用政府行为来决定资源配置。
“十八届三中全会本身将是一次明确的政策宣示。”柳传志说,一个好的企业领导人要打造一支强大执行力的队伍,更应注意战略调整。
过去五年联想发生的最大变化是什么,如何反思五年前的全球金融危机?
柳传志:三件事,第一是金融危机对联想控股旗下联想集团的影响。由于危机的到来,刚刚并购了以后,联想在技术并不稳定的情况下,受到了巨大冲击,几乎跌到悬崖边上,但利用这个契机我们进行了调整,特别是企业文化的调整,企业战略的调整,领导人也进行了调整以后,走上了新的台阶。未来这个行业在转型中有更大的挑战,有更大的机遇,也有更大的风险。
第二就是联想控股本身。2008年以前就开始部署转型,并准备做一件大事,2014到2016年能够实现控股的整体上市,把原来做实业和投资挣的钱再投入到更多领域的实业中去,这一切都比较顺利。
第三是投资过程中明显感受到了中国的经济放缓。比如我们所投资的企业,带有出口性质的,如果没有调整,随着世界经济的疲软,他们跟着就会产生问题,其中有些企业也进行了调整,取得了大的突破,比如石药集团。
大家可以看到,近年来,有些公司依然还存在,也有些企业都随风飘了,中国的经济发展好大家就跟着上,经济不好,就可能把投资人的钱给毁了。这么看来,联想这五年,总体进程还是满意的,满意的原因就是在做的时候,每一步棋都踩得比较扎实,不仅有一个方向,往哪走,对每一步怎么走,都有一定程度的考虑。现在,确实挑战最大的是联想集团,他们做得非常好,但要抢到潮流前面,对他们来说也有很大的难度。
转型过程中,是否有痛点存在?
柳传志:所谓痛点主要是下坡的时候,比如说联想集团,那一次调整就有痛点了,那一次突然间金融危机到来,措手不及,营业额和利润大幅度下降,变成亏损了,很危险,那就叫痛点,对控股整个的转型就谈不上这个痛点。
金融危机后,中国经济迅速反弹,美国经历了长时间萧条,而现在中国经济陷入低迷,美国经济迅速复苏,你如何理解这种变化?
柳传志:金融危机发生后,出口一减顿时大家精神比较紧张,国家拿4万亿资金下去了,地方配套的资金更多,我们暂时把这个拉回来。你要接着再往下投钱,将来通货膨胀就会比较厉害,真的会造成更大的问题,但你要不那么做的话,什么东西能够迅速补充GDP呢?GDP其实不是很重要,就业的机会是很重要的,没有这些工厂以后会影响就业,就业会影响到社会的稳定。
美国在金融危机发生后,政府相对来说心还是比较狠的,严把住了金融,他们认为自己就是在金融上出了问题,所以当时大的投行倒就倒了。然后在科技领域,对能够有效提供就业机会的行业,加大投入和发展,特别是他们解决了页岩气问题,使得美国在能源方面有一个重大的成本降低。
十八届三中全会推出了全面改革措施,你最关注的是哪一块?
柳传志:把民间投资用好对国家确实非常重要,在金融领域这一块,怎么能够鼓励用好民间的投资、外资以及中国老百姓的民间储蓄,直接对中国的经济增长有帮助,希望能够有更好的政策。
第二,既然以消费为拉动,怎么能够让人民和老百姓富起来?钱有两个来路,一个就是政府现在做的,节约成本减少铺张浪费,另外一个就是关于农民土地确权的问题,这是一个消费的重大来源,土地明确就是人家农民的,这个钱政府就别替人家花了。这个时候,如果再有一个很好的引导,能够让这些资金用到正常的发展中去,还能解决这些人的就业问题。这时候对消费拉动会形成一个正向循环,也是我们所期盼的。
第三就是把创新作为驱动。创新驱动以前说来说去就是技术和经济本身结合不到一起,怎么样能够真的把技术研究单位和企业密切结合,这本身要有所突破。国庆期间,习主席与政治局到中关村[3.43%资金研报]开了一个学习会,我提了一条主要的意见,就是怎么样能够把科技创新以企业为主体,能够落实下来,让经济和科技能够真正结合,再好的创新要变成钱非要在企业里变不可,这个东西是一个机制问题,需要政府认真想办法。
在减少行政审批、取消民间投资壁垒等多个方面,哪个改革措施更重要?
柳传志:减少行政审批是最基本的,很多东西按照市场规则根本就没有必要,会耽误很多时间,而且增加了很多行政权力,这些东西不仅要消耗税收,而且耽误事。我们投资投了很多钱,要做任何事情的时候,有过多的不必要的审批手续,这是非常典型的。
另外一个是用好财政收入,用好税收。不管怎么解释,中国的税收从企业税到个人所得税,在世界当中税负不算轻,但我觉得主要是钱没有用好,没有更好地支持到弱势群体这儿来。
十八届三中全会明确将会以市场化为基础,更加放宽市场的力量,这些东西都已经有了很多解读。但是在运作中,我相信会有很多困难,是不是真的能够克服好这些困难,我们不是完全没有担心。当年朱镕基政府在1993、1994年的时候,由于经济过热,金融放得过于宽松,决心要把银根收紧,收紧了以后很多企业倒闭,矛盾一度非常尖锐,当时政府就突破了那一关,为后来打下了基础。
未来五年,企业家在新一轮改革开放中能扮演怎样的角色?
柳传志:十八届三中全会特别提出要让市场成为主导,一旦如此,企业家的作用就得以充分发挥。市场的主导作用就是只负责制定规则,你想往哪一个方向引导,就制定一个有利于哪方面的规则,而不是自己动手去帮助,让竞争不公平。为什么?有了规则大家就开始竞争,竞争之中谁有能力就走在前面,就会有突破。我们就是最典型的例子,80年代末的时候,联想就是通过给外国企业做代理,逐渐具备了做自己品牌生产的能力,但是拿不到生产批文,计划体制没有给我们,于是我们就绕道香港,在香港办了公司,最后国家在发现了我们以后给了批文。结果是,当外国企业全都进入中国后,我们能够和国外企业抗衡,而且最后取得了成功,那时把我们压死不给我批文,现在就没有联想了。
金融将是中国经济改革重要的一个方面,尤其是在互联网时代,你如何看待未来可能有的变化?
柳传志:金融方面的一些情况,真的是千变万化,随着新的融资方式出现,银行的作用被减弱,再加上互联网出现以后,典型的像阿里巴巴的金融方式,它对中小企业的贷款肯定会低很多,这些东西都是会给国家的政策带来新的启发,我们密切注意。现在民营企业能够投资银行,如果联想做银行的话,我们绝对不会按照老的路子去做,我们要考虑新的做法,比如怎么样把贷款和债转股结合。关于筹建民营银行,我们正在和市政府研讨,并不着急,这事不一定抢第一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