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9月,上海市的孙锦霞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因为她即将结婚的女儿邢翠翠,已经两个多月没过回家了。
邢翠翠妈妈:有两个多月了,我想不对了,我说翠翠,这个星期你要是不回来,我到你那里去。她说妈你不要来不要来,我下个星期回去。
一个星期后,婚车都定好了,邢翠翠还是没回家,在妈妈的逼问之下,邢翠翠说自己早已经离开了上海,而且暂时不想结婚了。
邢翠翠妈妈:后来晚上她没法子了,就跟我讲实话了,她讲妈我现在不在上海。
原来,邢翠翠两个月前就已经离开上海了,而且早就决定暂时不结婚,那她离家出走的原因到底是什么?究竟又去了哪呢?
这里是距离上海六百多公里的一座荒山,位于安徽省安庆市的潜山县黄埔镇鲍岭村,2009年,先后有24个从上海来的大学生,来到这里,而且住在了荒山上,阵容之大,超出了当地人的想象。
村民:那时候来了有二十多个学生,都是大学生,刚刚开业的时候,把小店的方便面全都吃完了,没什么吃的。
村民们都摸不着头脑,这路都不通的荒山上,到底藏着什么重要的东西,能吸引这么多大学生呢?
村民:那个地方是个孤山野岭,也没有人家。
村民:一个荒山,也长不起树来。
记者:长不了树?
村民:那个松树都长不好,山不肥。
不久后,村民才得知,这批大学生的领头人叫邢翠翠,正是结婚前瞒着父母离开上海的那个姑娘。那么,邢翠翠为什么要在结婚前离开上海呢?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是让大家摸不着头脑,邢翠翠带来的23个同学一个一个地离开了,其中还包括要和邢翠翠结婚的男朋友。
邢翠翠:我当时就求我男朋友,你能不能帮我在这厂里守两天,后来他都没有。
为了坚持留在这荒山上,邢翠翠失去了爱情,失去了友情,那么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邢翠翠一个人留下来之后,又经历了怎样的故事呢?
2012年9月,记者见到了邢翠翠,让记者意外的是,其实邢翠翠是个胆子特别小的人。她对记者说,自己最怕晚上走山路,经常会自己把自己吓得半死。
邢翠翠:我骑电瓶车,快到这个拐弯了,看到前面有个人,我准备上前打个招呼,我骑到跟前他就没了,我看得清清楚楚的怎么可能是幻觉呢,挺恐怖的,后来锯条都掉到路上了,我也不敢捡,一个劲就骑回家了。
即便如此,邢翠翠还是不肯离开这座荒山,这荒山上又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呢?
邢翠翠是一个1983年出生的上海姑娘,从安徽大学毕业后,她在上海一家外企工作。2009年,和相恋多年的男友的婚事也进入了倒计时。可是,眼看婚期越来越近,2009年9月的一天,邢翠翠的父母突然发现,女儿已经整整两个月都没有回家了,所有的联系都只是通过电话。
邢翠翠妈妈:她在那里装的有个上海的卡,她充着钱,专门为了应付我,没有换卡。我讲你真的聪明。她讲我回安徽去了,我回安徽已经有两个多月了,我讲你回安徽干什么去?
邢翠翠:我妈气得在床上躺了两天都不吃饭,就骂我。
原来,邢翠翠和男友毕业后想靠自己买车买房。可是,靠着他们的工资想在上海买车买房,实在太难了。于是俩人萌生了创业的想法,可是翠翠的妈妈却坚决反对。
邢翠翠妈妈:我讲女孩子你在外企上班多好,什么都有,我就不让她去,后来她自己说要不我们就再上班两年,我们多赚点钱。
其实,邢翠翠已经下定决心,她决定瞒着父母去创业。
邢翠翠想起了上学参加创业竞赛时写的一篇创业计划,于是她找到学校,在老师的帮助下,邢翠翠组建了24人的团队。
作为带头人,邢翠翠拿出了两年工作的积蓄7万元,其他同学也一共凑出七万多元钱,到邢翠翠父亲曾经工作过的地方,安徽省的潜山县去开拓荒山。
同学:绕过了一座又一座的山,感觉就是深山老林了,这种感觉以前都是没有过,人烟稀少,第一感觉还是比较触目惊心。
带队老师:首先就是住的条件很艰苦,可能就一个棚子,男生住一边,女生住另一边,隔开一下住,夏天没有洗澡水,靠下雨旁边沟里面的水,舀过来都是混的。
村民:她来的时候,上面全部是草,一点好的地方都没有,全部都是草,长得很深。
这个破棚子就是他们住的地方,当时房顶还少了半个。他们必须自己垒墙、除草、盖房子,翠翠拼命地干活,因为作为带头人,她害怕有人坚持不住,所以她要做出表率给大家鼓劲。
邢翠翠:当时我记得下水泥砖,我连续下了几车,后来第二天整个人都爬不起来了,在床上躺了两天,而且还发烧。
虽然邢翠翠一再表现得非常坚强,干什么事情都是身先士卒,但这都没有用,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这个对未来充满向往的团队,逐步走向解散,连邢翠翠相恋多年的男朋友,也离她而去,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2009年10月的一天,邢翠翠正在山上干活,突然,山下来了两位怒气冲冲的人,他们是邢翠翠的父母,是来带邢翠翠回上海的。可是当他们看到女儿的双手的时候,一下子都愣住了。
邢翠翠爸爸:手上都磨泡出来了,冒的泡都特大,我给你讲,我用针给她挑破,把血给她挤掉,当时那个地方还没有酒精,我就买了创可贴给她包一下。
父母一边帮邢翠翠包扎,一边不停地数落她,坚持要把她带回上海。
邢翠翠妈妈:她爸当时来这里就不让她做了,说停了停了停了,不要做。我讲你生在城市里,农村里你什么都不懂,你跑到这里来创业,想想真的是流眼泪。
可是,不管父母怎么劝,邢翠翠说啥也不回家,趁父母不注意,又拿着镰刀干活去了,留下父母在一旁叹息。
但是,让邢翠翠想不到的是,和她一起来的22位同学,却开始不想干了。
同学:那里蚊子非常多,特别是女生,一咬之后,就觉得身上好多地方痒,然后就看看手臂上和腿上有多少个包。
邢翠翠:一个女孩子,当时来的时候还专门带了一个洗脸盆,她给我的印象特别深。上午来的,下午就走了。当时盆就丢这儿了。
开始的时候,一两个人的离开,邢翠翠并没有当回事儿,但是有人光顾着玩不干活,这让她很生气。
邢翠翠:你没看到里面有些俏皮的照片,光露着两个手,有的伸个头,就像出去玩一样,参观什么地方一样,你让他做事,他做着做着就跑去玩去了。
毕竟是城里孩子,大家干活的热情慢慢变小。几天后,其他同学的父母也都来了。三个月后,在家长们的强大攻势下,同学们一个一个全都离开了。
邢翠翠:爸妈不同意他们在这个地方搞这个,该考公务员考公务员,该干啥干啥,该读研读研,你跑农村里混个什么东西,人生地不熟,你跑那里干啥。
同学:父母讲你吃不了这个苦,你没必要留在农村干,既然大学毕业还是留在城市好,农村生活艰苦,你可能吃不了这个苦。
在山上住了不到3个月,这个团队就散了伙。好在男友的父母对他们在农村创业一直是支持的。
可是,就在山上的工程即将完工的时候,男友的父母也突然不再支持他们了,这又是怎么回事儿呢?
邢翠翠:因为当时我在上海,他们觉得我回来肯定会办一个像他们想象中,条件非常好的厂,结果他们到我这儿看到的是像圆明园一样的一堆废墟,然后在废墟上又新建这样的厂房,而且自己还在里面晒得黑不隆冬,搞得像个村姑一样,当时他们家人就觉得,很丢他们的面子。
原来,男友爸妈一直以为翠翠是回来开大企业的,没想到,他们来到这么一个没有人烟的荒山野岭,于是就放下狠话,要么就赶紧回上海,要么就分手。可是翠翠却坚信自己能成功,坚决不走。
翠翠:我当时就对他说,我不管你家人对我怎么样,能理解我你就是我的精神支柱,如果你选择离开我,我想那也是你的自由。
2010年元旦前几天,邢翠翠的男友还是决定离开。
邢翠翠妈妈:就是到这里创业之后,男孩父母态度就转变了,总是教她儿子,男孩子要志在四方,让她儿子不要帮她,说她是搞不好的,说她只是一时冲动来这里创业,最终是搞不好的。
那段时间,邢翠翠的妈妈非常担心自己的女儿,经常来看她,因为短短3个月时间里,邢翠翠失去了所有的伙伴,被一个人留在山上,情绪非常低落。附近的村民也不认为,这个小姑娘能在这里撑下去。
村民:当时很少人支持她,大部分人都以为她养不下去,一个年纪轻轻的大学生,又是个女孩子,在荒山野岭,怎么能办得下去呢。
村民:当时很怀疑她能在这里呆下去。
可是,邢翠翠还是决定坚持干下去,因为她相信自己的财富计划,一定成功。
那么,邢翠翠为什么就算只剩自己一个人也要留在这荒山上,她到底要在这山上做什么呢?
邢翠翠:你们干什么呢?这么不老实。
原来,养兔子就是邢翠翠的财富计划,男朋友走后,邢翠翠把剩下的五万元钱,买了种兔和饲料,很快繁育出这些小兔子,之所以选择这荒山,是因为这里5亩山地一年租金只要1000元,环境也好,可是养兔子的想法到底是从哪来的呢?
杨桂芳老师:她说她当时在上海工作一段时间回来了,想自己创业,网上也看了,还有在日常生活中发现,人们喜欢吃兔肉,但发现市场上销售的不是很多。
在老师的指导下,邢翠翠用两年时间考察市场,组建团队,最后来到安徽,发展以养兔子为主的生态农业。
2009年春节前,邢翠翠繁育出的三千多只兔子就快出栏了,过完年卖给收购商,一只就能赚20块钱,就在即将苦尽甘来的时候,一次致命的打击让她几乎功亏一篑。
邢翠翠:后来那个时候兔子开始死的时候,正好是临过年前两三天,春节以前,春节前两三天,所以那个年也没过,天天就是背着麻袋进去捡死兔子。
2010年快过春节的时候,翠翠的兔子突然大批死亡,翠翠能找到的兽医要么不愿意来,要么不会治。
邢翠翠只好硬着头皮,照着书,自己动手解剖兔子。
三天后,虽然找到了病因,兔子却只剩下了12只。
邢翠翠:你仅有的东西,你看着它慢慢失去的那种感觉,你说舍得吗,那是心痛的感觉。虽然还想继续养,但是已经没有钱再引种了。还有很多老百姓,眼睛都盯着你,那流言蜚语的,说你看这大学生,现在大学生毕业有什么用,外面找不到工作,回来养兔子,肯定干不了几个月的。
来到山上半年的时间,邢翠翠经历了同学的离开、男友的离开和致命的兔瘟。而兔子死光的消息那时也在村里传开了,村民认为,这个小姑娘这回肯定折腾不下去了。
村民:怕她时间搞不长,这个大学生,又是个女娃,要是个男娃还好一点。
村民:大学毕业的跑到农村来做什么呢。
父母、村民、同学、男友,甚至连兔子,似乎都在告诉邢翠翠,她是错的。那时的翠翠第一次想到了放弃。
邢翠翠:所以当时心里就特别特别难受,有的时候受不住的时候,就会一个人跑到山上去哭一场。
然而,就在这时,翠翠爸妈再一次出现在养殖场,但是这回他们不是来劝翠翠回去的,而是卖掉了上海唯一的一套房子,辞了职来支持女儿撑下去。
邢翠翠妈妈:你说说,来到这里我往里面一站,我第一眼看到我女儿,我就流眼泪,钱呢仅有的这些钱你也都拿来弄了,我讲你要真的做,我和你爸两个人就辞职,我就跟她商量了。
邢翠翠爸爸:为了小孩,不用商量,小孩要是想养,她在那里一个人,其他人都走了,就剩她一个,你讲大人能放心吗。
邢翠翠:你看你这个小家伙,还没有睁眼睛。
这是2010年,邢翠翠拍下的画面,她用父母卖房的四十多万元钱重新开始,还扩大了养殖规模。
邢翠翠:这个兔子它的腿被底板夹伤了,腿都肿了,还放在笼子里的话,它的腿已经受伤了就不方便,还可能会夹到笼子里,得把它放在水泥地上,这样它就不会夹到笼子里,过几天它慢慢地就会恢复了。
经过一年的钻研,她已经成了养兔子的土专家,兔子再也没有大规模死亡过。
由于当地没有消费兔肉的习惯,到了10月份,邢翠翠找到早就在网上联系好的收购商,卖出了第一批兔子,这让她一下子赚了十几万元,并且还将兔子的成活率提高到80%以上。
当地的就业部门还把她评为大学生创业标兵,给了她十万元的政府贴息贷款。
就业局局长赵明:她本身还有一个团队,还有最要好的朋友,后来一个一个都坚持不住了,全部一个一个都走失掉了。她在一穷二白的基础上来创业,是非常不容易的,我们认为兔子养殖,市场前景还是非常看好的。
邢翠翠的创业故事在当地出了名,2011年她成立了合作社,有一百多户农户跟着她一起养兔子,可是没过多久,邢翠翠却拒绝把自己的兔子卖给收兔子的经销商。这是怎么回事儿呢?
原来,成立合作社后,兔子供应量一下子提升了7、8倍,供大于求,导致兔子价格下降了一半。这时如果再卖给商贩,那就只有亏本。
而就在这个时候,翠翠竟然意外地发现了卖兔子不亏本的方法。
邢翠翠:有个老板,他开了个门面不大的土特产品超市,2010年的时候他又在火车站那边开了一个,2011年的时候他又在天柱山景区那边开了一个,我在想,他这个扩张速度也太快了,他能赚到这么多钱吗。
老板:我们2009年销售额是六百多万元,到2010年就是八百多万元了,到2011年将近一千多万元。
原来,当地的天柱山,在2011年被评为国家5A级景区,名气越来越大,游客的增加,也带动了土特产的销售。
翠翠几乎跑遍了当地所有的土特产商店,去请教把兔子做成什么样比较好销,最后她自己设计了包装,做成了这种礼盒装的腊兔。
邢翠翠:早早地就做好了准备,赶着这个旅游高峰期,大概上了有二十多家土特产品超市,这个整只装的,一般是128元一盒。
2011年底,邢翠翠用卖腊兔赚来的二十多万元钱,建了冷库和加工厂,还和村民签订了兔子收购合同,她的养殖场年销售额超过了100万,合作社社员突破500人。每年为本地农民增收二百余万元。2012年荣获“全国就业创业优秀个人”称号。
村民:哪知道她大学生还走到农村里面来,我感觉很佩服她。
镇长:刚刚开始的时候,当地群众很不理解,通过她几年的实践,看法不一样了,改变了看法,给农村带来了新的理念,带动周边群众发家致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