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逐水而居,是中国人最传统的生存方式。当我们沿着松辽平原、嫩江平原的黑土地一路旷野狂奔,看到冰雪覆盖的大片庄稼地和农场时,脑海一下子蹦出了小学课本里那句描述东北的诗:“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
聚水而成 逆流到嫩江
嫩江 一个宛如世外桃源的旅游胜地
1959年,新的《自然区划草图》将中国由原来的七个自然区减少为三个,合并东北和江南为东部季风区,皆因此地受季风的影响,江河众多、鱼肥水美,凭这一点便将东北跟大漠黄沙的西北干旱区区别了开。当我们沿着松辽平原、嫩江平原的黑土地一路旷野狂奔,看到冰雪覆盖的大片庄稼地和农场时,脑海一下子蹦出了小学课本里那句描述东北的诗:“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不是这大江大河灌溉着这片丰腴的土地,又是什么成就了这极寒天气下的东北繁花?
于是,沿着江水看东北的想法应运而生。
整个东北,可说是聚水而成。黑龙江、松花江、乌苏里江、牡丹江、嫩江……江水沿岸保留了最具时空连贯性的东北文化和东北人特有的生活方式。而我们首先选择了嫩江。嫩江,发源于大小兴安岭之间的“伊勒呼里”山南麓,以南瓮河为源,共吸纳了29条支流,全长1370公里,流域面积24.39万平方公里。选择嫩江流域,一来由于它是松花江的最大支流,松花江又是黑龙江的支流,她们共同构成了东北的生命大动脉。二来,嫩江发源于大兴安岭,植被丰富,可以看到森林、湿地、草原依次过度,颜色分明清透,和惯常的黑土地印象有那么一点不同。
在嫩江,自然风貌可圈可点。大兴安岭西麓的水全部流进了额尔古纳河,东麓、南麓主要支流二根河、那都里河、多布库尔河、欧肯河、甘河、诺敏河、阿伦河、雅鲁河、绰尔河、洮儿河、霍林河的水等却全都自西北向东南注入嫩江,图景十分壮观。嫩江支流的源头,多隐藏在大兴安岭的腹地,森林蓊郁的绿色完全将河水遮蔽,江水会忽然流出大山进入平原,出现在眼前,让人手足无措。嫩江的有条支流叫乌裕尔河,蜕化为内陆河后,流经北安市、克东县、克山县、依安县、富裕县,西南一转,去浇灌滋润一片神奇的扎龙湿地。都知道扎龙湿地美,溪水芦花,野鸭群鹤,却鲜有人知道这两年扎龙储水量告急,是嫩江的应急补水源源不断地流入扎龙湿地,让其重新焕发活力。作为全国少数几条没有被污染的河流之一,嫩江清凌的水质还哺育了几乎没有受到任何污染的哈拉海湿地。而且因为隶属沈阳军区联勤部的军马场,哈拉海湿地安然躲过了“开发之苦”,直至今日,它良好的原始自然性在世界范围内都罕见。
东北少数民族众多,策马狂奔、枪法神准似乎已经成为这些森林草原民族的代名词,却很少有人理解鄂伦春族、锡伯族、达斡尔族、蒙古族以及柯尔柯孜族与嫩江的关联。以达斡尔族为例,该族在嫩江分布最广,明初,该族大举南迁至嫩江流域,当时人迹罕至,到了乾隆三十六年(1771年),黑龙江将军辖区的7万人口中,达斡尔族约有2万,几近当时总人口的1/3,以猎、渔业生产为传统生产活动的达斡尔族人接受当地的先进农耕文化,开始种植荞麦、大麦、燕麦、稷子、大豆、小麦、谷子等作物,为开发嫩江做出了贡献。虽然传统的渔猎生活淡出了视野,至今却依然能见到靠江吃江的达斡尔人,无论什么季节,总能在嫩江、乌裕尔河里找到鱼多的地方下网、下挂。拦河网、拉网、旋网、挡亮子、搅罗网、叉鱼、钓鱼、罩鱼等“土方法”曾让他们在“文革”那段时光里,度过了艰苦的岁月。
都知道嫩江流域在满清及抗日战争时期历史厚重,却不知道这里历史时间跨度之长,涉猎部落之多,绝不逊于长江、黄河流域。齐齐哈尔市南出城口有个地方叫昂昂溪,早在7500年前的新石器时代,先民就在此地以渔猎为生,创造出了堪与黄河文明相比肩的北方草原文化;内蒙古自治区鄂伦春自治旗阿里河镇的嘎仙洞,是鲜卑族祖先曾居住过的地方,这个了不得的民族不仅结束了北方五胡十六国的混战局面,成为第一个统一中原的少数民族,也为北方汉族与少数民族的民族融和立下汗马功劳。当时的中原汉族男人上衣下裙,而鲜卑男人为方便骑马打猎全穿裤子。鲜卑入主中原后,汉族男人开始弃裙穿裤,直至今天。位于黑龙江省西北部的嫩江县在近600年的历史发展进程中,也留下了许多的名胜古迹,比如崔家坟古墓遗址、清代水师营遗址、多金古墓遗址、保胜军事遗址、黄金之路始发站……华夏五千年,在北方地区建立地方政权或部落的民族,如虞夏徼外肃慎(满族先民)东方大国,商周之际貊旧国,汉挹娄(满族先民)国,后汉、三国北夫余国,晋夫余国(后入寇漫汗国),后魏、北齐勿吉国(满族先民),豆莫娄国,乌洛侯国等等,无一不是嫩江的子民。那些一度南下,饮马长窟,到中原争霸,建立了政权和赫赫功业的东胡、鲜卑、契丹、女真、蒙古诸族,也都与嫩江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把嫩江列于黄河、长江、黑龙江、松花江等中华大地上的母亲河之间,毫不逊色。#p#分页标题#e#
嫩江流域向东南伸展就是著名的松嫩平原。现代,它是丰收的九三农场、北安农场,无数知青曾在这里抛洒热血。古代,它也是兵家必争之地,目睹了大兴安岭下的两军对峙,战火熊熊。金不断修筑金界壕,以抵挡彪悍骁勇的蒙古人,可大兴安岭和金界壕都没能阻挡成吉思汗的铁骑,这条形同虚设的“土龙”最终颓败衰落,但在这条“土龙”南面,嫩江如同一条碧蓝的巨龙滋润万物,养育文明,亘古不变地保持着旺盛的生命力。
最后的北方民族:上得了山林,更淌得起江水
达斡尔人 一个傍水而生的部族
从原始社会到今天的社会主义社会,从骑马狩猎到开荒种田,当一个个生活在嫩江流域的民族吃力地穿过历史的甬道,有许许多多热情之手向他们伸来。马克思说,“世界历史形式的最后一个阶段就是它的喜剧。”就现在而言,悲剧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但是悲剧时代总是一个历史时代,不忍说诀别,却还要愉悦地挥挥手。放下猎枪不难,告别马背不难,难的不是一种生产方式向另一种生产方式的转变,难的是固有生存意识的丢失,是张开嘴却挤不出一个本民族单词的尴尬。达斡尔、鄂伦春、鄂温克、满族、蒙古族……这些民族,是我们行走嫩江流域,必须记住的面孔。
达斡尔人:没有江河的地方,不安家
朋友向我谈起嫩江时,一口气说了一大串民族名词,鄂伦春、鄂温克、满族、蒙古族……可偏偏少了最嫩江的达斡尔族,不知者无过,但嫩江的故事必须先从达斡尔族讲起。达斡尔,是本民族的自称,因译字不同,曾有不同的写法。如达呼尔、达胡尔、达古尔等,解放后统一称为达斡尔族,是17世纪南迁到嫩江流域的。现在,北起嫩江县、莫力达瓦达斡尔族自治旗,经过讷河县、甘南县、富裕县、龙江县,直到齐齐哈尔郊区,沿着嫩江两岸的支流甘河、讷莫尔河、诺敏河、阿伦河、音河、雅鲁河下游两岸,均有达斡尔人古老的村落。
采访居住在莫旗尼尔基镇的达斡尔老人苏荣时,他曾说“作为一个以山水为天赐父母的民族,达斡尔人上得了山林,更淌得起江水。”的确,达斡尔人对大山有着深深的眷恋,为使生活得以富足,老一辈达斡尔人继承祖先的果敢,常走进深山老林,凭借纳文江激流将大量原木,以“放排”的方式运往山外。从墨尔根(今嫩江县)到雅克萨(今漠河县兴安乡)的古驿道三站哈什太附近有一个哈布奇村,百余年嫩江放排人中,哈布奇村出了一批名声显赫的“口爷”——在头排为大家喊路的领排人,清代沿嫩江修建的城镇、清末修建的中东铁路,所需的大量木材都是哈布奇达斡尔人从大兴安岭经水路运送的。